離開了九鳳的孤山,又再度回到了一片吵鬧喧囂。

Pei攜著我的手,領著我穿越熙攘的人群,我看著身邊歡騰的人們,他們各個奇異古怪,怪誕滑稽;但不知他們扮演的角色,背後隱藏著多少辛酸呢。

也許是我又做對了什麼事,自從我們見過九姑姑之後,Pei好像顯得很開心呢;在到達下一個目標之前我們一路玩樂,當恐怖與乖離感逐漸麻痺,原先熱鬧歡騰的情緒就隨之而來。

途中我嘗了幾口炸老鼠囚魂珠,那甜膩的乳白色棉絮像巧克力一般令人有種不健康的罪惡感。但是我終究對炸酥的死人頭沒有勇氣,尤其是美麗女孩若無其事的掰斷一顆牙,笑咪咪的嘗試送進我嘴裡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的大腦吃下那東西。

我們還玩了一些詭異的攤販遊戲,像是用魚刺槍射擊快速移動的酥炸肥鼠;或者是用風乾的斷手串成的呼拉圈套死人頭之類的。

我們開心的就像是初次約會的小情人一樣,而我發現她總是像要拋開一切煩惱似的瘋狂大笑;她仍是如此美麗,但我卻能經由牽著我的手冒汗的掌心中感覺到她的緊張與不安,我知道,因為連我都明白這幻境一般的世界越到終點越接近謎底——她將在接下來的旅程對我坦白她的秘密,而那也許將會是我選擇離開的原因。

屬於世人無法接受的那部分。

因此我也和她一樣珍惜這片刻短暫的快樂,享受這完美無瑕的女孩在我身邊的時光。

只要有機會我就緊握他那冰冷不安的雙手,試著嘗試去接受那些荒誕乖離造型的恐怖玩意兒;即便她從不解釋那些東西,彷彿它們理所當然的存在。

但美好的時光稍縱即逝,過了鬧區不知彎了幾個彎,乍聞一年輕女子的淒厲哭嚎聲;女子哭的撕心裂肺、痛徹心扉,那種音量大概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聲音灌入麥克風,再用演唱會的環繞音效播放出來的那種震耳欲聾。

女子哭的心碎,但她似乎想讓眾人的耳膜一起陪葬,而她的每一次哭嚎,所有在場的人立刻伏下身子堵起耳多,似乎對目前的狀況感到無助又習以為常。

Pei用小指頭塞住一邊的耳多,滿臉不耐。

「吵死人了。」

「唉唷,小姐你可來啦!謝天謝地啊……」

一個滿臉紅毛,尖嘴尖耳多的老頭子一見Pei便急急忙忙地趕過來說到。

「小姐可有帶『良藥』來?這兒的居民盼你盼的好苦啊。」

「老兒,你們家大小姐到底要情傷到什麼時候,她已經沒日沒夜地哭了兩個禮拜啦,當這附近的可憐蟲都不用睡覺的嗎?」

Pei晃了晃手中的禮盒,滿臉無奈的問。

「哀,不就等小姐您這帖『良藥』,不送到我們耳根子是不會清淨的……」

遠處,又傳來一聲震天哀號。

「小姐妳快進去吧,不然老兒的三魂七魄都快被哭飛啦!」

這哭號女子的故事設定還真是特別,明明知道Pei帶來的大禮十之八九就是個死人頭,怎麼會是治癒女孩嚎啕大哭的良藥呢?

我不禁開始好奇這其中的故事了,也許她有著與九姑姑一樣精采的秘密……

「喂,傻卓別林,待會我要帶你去見我的好姊妹,你可一定要……」

「隨時保持理智清醒,小心謹慎地回答問題對吧,我知道喔。」

「噢,你學的蠻快的嘛。」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你身邊的人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啊,我是不是開始越來越了解你了?」

「呵呵,還差地遠呢,不過值得嘉獎。待會和我那親愛的好姊妹見面時,除了你剛剛說的那些以外,還有一點請務必切記、切記、切記……」

她以警告的銳利眼神加重語氣,溫柔地將食指壓在我的眉心上要我牢牢記住。

自制。

「如果發生了什麼萬一,神仙也……噢不,是佛祖上帝也救不了你;尤其是我,我一定會……直接把你放生,讓你在這裡自生自滅。

她以迷人的甜美笑容,輕鬆寫意的說出這段話,而因此我立刻清楚明白,這是最嚴重的威脅性警告。

已經不記得,我們是如何見到那嚎啕大哭的女子,依稀的印象只剩下模糊的中國風格宮殿大門,之後的記憶,隨著此地女主人所給予的深刻第一印象所抹去。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臥坐在巨大華麗的柔軟團蒲中央,半垂著紅潤眼簾,姿態頹喪帶著病氣,容貌卻是千萬般嬌豔的動人女子。

女子微閉著一點櫻紅唇,半遮臉龐的黑髮如瀑;身著中國古代絲綢衣裳,卻像是古裝睡衣經過現代時尚改良,短小的紅兜服貼在飽滿的酥胸上搖搖欲墜,外頭卻只套著半透明的絲質薄紗;雪白如凝脂般的香肩與胸線一覽無遺,修長纖細的美腿卻在薄紗中若隱若現。

自制,要不是進門前先走過那一套心理建設外加笑中帶刺的恐怖威脅,還有懸在心裏頭那一丁點對於女孩的忠貞;恐怕已經深陷瘋狂的愛意中無法自拔。

女子頹喪地躺在圓形軟床的正中央,我注意到這圓床不但柔軟巨大而且造型鮮豔奇特;數條柔軟的白色毛絨服貼著鮮紅的繡花團蒲的中央匯聚,成為放射狀的白色彩緞,而嬌豔的女主人則攤臥在匯聚的中心點,彷彿要奪走一切事物的焦點一般的光彩奪目。

「小玉!」

巨大的圓床幾乎佔據了整個房間,但Pei毫不猶豫地飛撲了上去,精準的環抱住女主人,兩人陷入柔軟大床的正中央,女主人似乎習以為常,熟絡的程度不言而喻。

「我討厭這個名子,讓我想起不好的往事。小妺真淘氣,說好的好姊姊呢?」

原本哭成淚人兒的女主人笑顏逐開,一邊輕輕摸著好姊妹的頭一邊說。

「我叫不習慣嘛,還是叫小玉吧,好妹子——」

「是好姊姊。」

Pei嘟起嘴湊向女主人嘴邊,作勢欲親,女子假裝抗拒的推開;接著Pei又開始嘗試著喝她癢;兩人在床上嬉鬧成一塊兒。

我的理智還來得及讓我在鼻血噴出來之前別過頭去(儘管還是會忍不住摀著臉偷看幾眼),我已經準備好當壁花好好欣賞,呃……是讓那兩位「好姊妹」好好團聚,卻事實總不從人願。

「沒禮貌的傻卓別林,愣在那看戲!還不快過來看看我的好姊妹!」

「呃……這……好……」

老實說當時我覺得非常尷尬,因為如果要靠近她們,就必須跳進那幾乎充滿整個房間的柔軟圓床,而兩個女孩又陷入軟床的正中心,我很怕一個不好跳進去跟女主人撞個正著;脫了鞋小心翼翼地踩了進去,卻沒想到那軟床好像沒充飽的氣墊,整隻腳陷了進去,害我連滾帶摔的彈向女孩們,眼看撞上的悲劇就要發生,此刻女主人伸出一隻纖細的玉腿,俐落的頂住我的胸口,輕輕把我踢向一旁的軟綿綿。

我難以掩飾脹紅的臉與冷汗直流,已經靠近到能感覺到女主人身上的香氣,她歪著頭好奇地看著我,Pei則是毫不掩飾地哈哈大笑嘲笑我目前的窘境。

「好妹妹,你什麼時候開始會帶便當下來了?」

女主人一邊說著,一邊躡手躡腳地爬到我身上,把我輕按在軟床上;我能感覺到那雙纖細的手、迷人的酥胸、雙腿與雪白的肌膚,她的雙眼仍微微紅腫濕潤,任由像黑瀑般傾瀉的髮絲輕撫著我的身體。

「可以分一半給姊姊嗎?姊姊餓了好幾個月了……」

女主人將鼻子湊到我臉邊像小貓一般的嗅了嗅,我感覺我的腎上腺素狂飆,心臟快要跳出胸膛;有種壓抑不住的衝動要在心中爆發,但此時卻不知為何,與Pei相處的種種情節像走馬燈一樣的快速在我腦袋裡以倒帶的方式迅速掠過,畫面竟然一直逆流到與琪兒相處的片段,種種幾乎快要忘卻卻熟悉的景象再度浮現;而走馬燈的最後居然是九鳳,她溫柔地安撫著鳥童並且像慈母一般柔和的看著我。

「不行!」

我幾乎毫不思索地說出這句話,竟然奇蹟般地把那千嬌百媚的女主人推開,只見女主人卻皺眉厭惡的打了個大噴嚏。

「哈啾!」

女孩像貓咪洗臉似的用力搓揉著鼻子,好像對什麼東西過敏似的。

「有母親的味道……好妹子你居然……」

女孩邊搓著鼻子邊抱怨,Pei則是笑咪咪的「彈跳」過來,精準地飛到我旁邊,像是在玩樂一般用她那高跟馬靴輕頂著女主人的紅兜將她輕推開來。

「還沒跟好姊姊介紹呢,這位傻卓別林先生是我的新男朋友。」

「男……朋友……」

女孩輕輕地離開我的身體,又再度頹臥在軟床的中心,此時我才慢慢清醒過來,那股原始的衝動逐漸消退,我才發現我的手上不知何時緊握著九鳳贈與我的黑色長羽。

如果孩子在受到壞女人誘惑時,想起囉嗦的老媽子,就一定能禁得起誘惑。

不知為何腦中瞬間閃過這句九鳳輕描淡寫隨意帶過的話,也許是心理作用吧,覺得內心平靜了許多,羽毛給我一種安定的踏實感。

女孩似乎因為Pei說到敏感關鍵字又憶起了不好回憶,作勢欲哭。

我感覺到我的雙耳被冰涼的雙手摀住,只見Pei笑咪咪的期待某事發生。

「嗚啊——」

一陣天崩地裂的聲波從女主人的口中震開!驚人的哭號聲灌入腦海,連周遭的景物都為之震顫。

這一晚的經驗告訴我,完全不需要去理解這種近乎超自然現象的事實是如何發生的,只見女孩一邊哭啼,一邊對好姊妹抱怨著。

「好妹子妳居然——一點都不考慮姊姊的心情!還帶一個廢柴上班族男朋友下來刺激姊姊……還帶他去見『母親』,沾染一身討厭的味道藉此戲弄姊姊……嗚嗚……」

「好玉兒,乖玉兒,妳別難過啦,妹子這不就給您送禮物過來了?而且我要是不帶他去見『母親』,哪個男人可以跟姊姊妳待在同一個屋簷下超過三秒鐘不出事的?」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人家不能控制嘛!要不是當年那場大戰受了重傷……」

「是是是,要不是當年受了重傷,怎會到了現在還成天臥病在床,偶爾出去調戲那些臭男人還被他們傷了心呢。」

Pei才剛說完,女孩便臉色不悅的嘟起嘴來。

「哼,人家可是真心誠意的耶!就連妹子都可以帶好『男朋友』下來,憑什麼姊姊不能去找『真愛』呢。」

「唉,妳這樣找法,天底下找沒幾個好男人啦!如果真給妳找到了,我看妳也不忍心下手了吧。」

「哼,說得好像跟姊姊在一起是什麼可怕的災難似的,哪日我找到了真命天子,看我破除這千年的詛咒、自古至今的大騙局!」

女孩語畢,Pei似乎偷偷嘆了口氣,之後便若無其事的繼續之前的話題,然後一邊優雅的將禮盒拆開。

「算了算了,好玉兒妳瞧瞧好姊妹給妳帶來的大禮物吧。」

明明以為已經習慣了這地底世界的各種怪誕離奇,而且也知道那大概就是顆手工別致的死人頭;但這地方總是有辦法出現更別出心裁的驚奇。

Pei恭敬的將「大禮」緩緩舉起,當它離開禮盒的那一霎那,我看見一個充滿驚恐與懊悔、在極大的痛苦中死去的扭曲表情;而這表情來自於前陣子離奇失蹤的某國知名首相;頭顱上深陷的鉚釘和貫穿的尖刺就好像為了證明此人受了極大酷刑死亡而存在一般。

也許那禮盒內藏很好的保溫功能吧,當禮盒打開時香味四溢,甜膩膩的香味與那精緻過頭的駭人頭顱成為強烈對比。

失蹤的知名首相頭顱作的栩栩如生,他那英俊頗受許多少女歡迎的頭顱現在被炸的酥脆且滿臉創傷;看著這在地底唯一與現實生活相關的人物,在此刻被做成香噴噴的酥脆死人頭,隱隱有種全身不對勁的感覺。而我知道在這裡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獨特的故事,那些故事也許就像儀式般的被表演出來,我原本還猜想,也許這人頭可能來自某個拋棄這美麗女孩的負心郎君,但卻沒想到居然是如此知名的人物。

Pei小心翼翼的將大禮高舉,女主人盯著人頭瞧,卻出現了奇特的反應;她先是看了人頭一會兒,然後便開始低聲啜泣,原本以為她又要嚎啕大哭,想不到她卻開始瘋狂的大笑起來,笑聲中彷彿聽得見那孤獨的淒楚。

她緩緩的接過頭顱,小心翼翼的,深情的仔細端詳,她渴望的望向那已成死灰的眼眸深處,用那嬌豔欲滴的豐唇,輕觸那炸得酥脆的臉頰肌膚,探索著,像是輕吻、愛撫,舌尖輕輕的畫過那已撕裂、皺縮的乾唇,探進那兩排已扭曲外露的牙,飢渴的探索著……

賀禮的獻祭成為一種荒誕的儀式;一個紅著雙眼的麗人兒像是愛撫般的挑逗著一顆醜陋駭人的頭顱,更令我感到詭異的是,外觀看上去明明是激情的撫觸,但我卻能從女主人飢渴到近乎癲狂的眼神中感覺到復仇的狂喜和快意。

這樣的想法湧上心頭只是一剎那,但下一秒的事實卻快如閃電;女孩親吻的舌尖不斷往上游移,然而那一瞬間就像是回應我內心的疑惑一般,靈巧的舌尖探入頭顱的左眼,閃電般的將眼珠子鉤入口中,隨著一生酥脆聲響,一道艷紅如血的甜膩黏液懸掛在眼窩與女孩的紅唇之間。

「啊……男人……」

她閉上雙眼,享受的品嘗著,接著好似開始一場表演一般,自顧自的講起話來……

「你有好多可愛的地方……你是多麼的出類拔萃,英俊迷人、思緒敏捷又力求上進……」

她像挑逗著情人般,用舌尖繞著圈輕舔著耳垂,再鑽進耳窩,然後一口狠狠的將耳多撕下。

「當我倆第一次相遇時,你滿懷抱負、重情重義、謹守原則;為了你所謂的理想,你可以拒絕所有的誘惑,金錢、美女、權利……通通拋諸腦後,為了實踐理想不惜投身黑暗的政治,你是少數……不,碩果僅存的理想實踐者。」

說罷,又飢渴的啃下一塊頭皮,頭顱的內餡露出,騰出溫熱的白煙,頓時整個房間充滿食物的香味。

「不過……可惜你的智慧卻差了理想一點點,可以訂出大方針卻總是遺忘小細節,又不懂的識人用人,空有抱負,卻注定失敗。聰明的女孩不忍心……她靠近你,當你的心腹,幫你安排所有細節,排除異己、鞏固重臣,讓你的理想……得以實現……」

此時,頭顱已被啃去了一大塊,鮮紅的血液染紅女孩的口鼻,形成一幅血淋淋的妖豔奇景。

「當時,你說你深愛著女孩,但為了大義,你不能分身照顧她……你說熱情只能藏在私底下,檯面上,仍只是幕僚與上司的關係……啊……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啊!你以為那機智甜美的少女會因此死心……愛人阿,你在政壇透過女孩的協助得勢之後,為了要募集選舉所需的龐大資金,以及需要一個門當戶對的門面,刻意討好巨賈權貴的女兒,然後拋棄少女與她結成婚姻……」

女孩說完便像頭顱的口內激情的吻去,撕扯出一大片一口吞下,頭顱口中竟溢出熱騰騰的白煙,裏頭竟然是滾燙的湯汁。

「唉……多好的女人啊!出身望族高貴典雅又知書達禮……離開女孩前你對她說,你會對待老婆會像待她一樣好,就當作是女孩在他身邊一般……多麼好的解釋……在你當選之後,老婆對你萬般體貼柔順,還幫你生了三個可愛的孩子……甚至當你被對手抹黑、人格遭受玷汙,當你被對手逼到絕境的時候,你瘋狂、焦躁、沮喪時,老婆還是默默的支持著你,做你回到家時最後的溫暖支柱;但是你,你卻想起了當初離開的女孩,那充滿才幹又深謀多慮的聰慧女孩……你為了挽回危急的局勢,欺騙女孩說你還愛著她,在她體內重下多情的種子……」

女孩將頭顱高舉,緩緩傾斜的頭顱從口中傾倒出熱湯,全進入她乾渴的喉中,女孩輕閉雙眼痛快的暢飲著,那眼神不知是悲傷還是憤怒。

「女孩建議你用利益拉攏政敵的敵人,以第三方立場證明你的清白並對敵方做出反控訴;嘿,你聰明的腦袋倒是想出了好方法呢……你總是知道你那英俊的外表散發的魅力總是吸引許多目光,就像許多政敵中其中一個勢力龐大的千金小姐,是因為你選擇了當時的老婆而由愛生恨你也是知道的呢。啊……多麼的機智過人啊,你居然扭曲了女孩的建議,與千金小姐達成了協議,把所有的抹黑都嫁禍到老婆的家族身上,再任由那蛇蠍般的千金小姐出庭作證洗刷你的冤屈……多麼的聰明啊!高貴的你當然也無法接受骯髒家族的女兒,狠狠的拋棄了你的老婆與孩子,還對外宣稱帶著萬般沉痛的心情與她離婚了……聰明的你總是與勝利的一方站在一起,直到跟你新婚不久,那身材火辣又長相迷人的千金小姐,甜美的口中說出惡毒的威脅——她說她知道你曾經深愛的那女孩已經懷上了你的私生子,而且是在還沒離婚的那段時間;她以此威脅你要乖乖聽話,在你才剛要在政壇上發光發熱的時候……呵呵……多麼貪婪惡毒的女人啊!不過你卻開始為她瘋狂著迷……」

女主人的口鼻、胸部與雙手已染了一片血紅黏膩,她仍貪婪渴望的啃咬著頭顱發出酥脆的聲響,此時整個空間只剩下瀰漫的食物香氣,以及像心碎般的斷裂與咀嚼聲。

「唉……其實你也是很可憐的……你的高貴情操,逐漸因為現實的環境而被蒙蔽,你聰穎的天資因貪婪而變的愚蠢至極,你的滿腔熱血因為自私而變的殘酷無情……女孩一定還記得你為自己爭取自由的那一天……她一定印象深刻;她曾經欣賞並且全力幫助過的男人,說他為了感念女孩過去的幫助與念及舊情,決定安排女孩與前妻一起做個小小的聚餐,而過去曾對你深情忠貞的老婆,帶著三個可憐的孩子與女孩見面……噢對了,你一定還記得,女孩曾對你說過她喜歡火,淘氣的跳動像是孩子們在開心的跳舞似的……而之前被你拋棄的結髮妻子……則是喜歡比較溫暖的地方。呵呵,你總是那麼的貼心……」

女主人的眼睛再度紅潤,她輕輕的撫摸著剩下一半的頭顱。

「對……多麼令人印象深刻的晚上,那一夜……你服務周到,女孩無助的看著自己和腹中那尚未出世的胎兒,與淘氣的火焰們瘋狂的跳起舞了……而你那被你拋棄的可憐前妻,絕望的與三個孩子抱在一起……去了溫暖的地方了呢……很熱、很熱的地方……」

女主人眼神一變,十指貫穿快被啃光的頭顱,頓時捏個粉碎,她發亮的眼眸中只能看見憤怒的狂喜,我甚至能感覺的那雙眼倒映著舞動的火焰。

首相燒死了他的妻兒,以及當初深愛她的女孩,多麼悲涼的故事……

我真不知道令我震驚久久不能自給的,是女主人驚人生動的演技,還是那故事本身,太過精采而真實。

「唉,男人就是這種犯賤的生物啊!就算一開始真誠善良,也不見得能夠支撐到最後。」

女主人一陣狂笑,然後開始像是動物清理爪子似的舔舐著手指間的縫隙,品嘗餘留下的甜美滋味。

「所以,我的好姊妹是怎麼跟你說的?她是怎麼哄騙你來這兒,進行愛的世紀大考驗呢?」

女主人竟然以狡獪的笑容盯著我看,好像之前的黯然神傷都不存在似的,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Pei便先代我回答了。

「當然是做了約定啊,我們就用今晚的時間進入充滿神秘的角色扮演盛會,藉由這次的約會決定彼此適不適合。」

Pei勾著我的手眨了眨眼睛說著。

「充滿神秘的角色扮演盛會?呵呵呵!噢,好吧……」

「你先別急著笑人家嘛,我這傻卓別林還是個好奇的說書人呢,而且他還有一個小小的感情問題想要請教好姊姊呢。」

Pei露出她招牌甜美微笑,讓我開始擔心她那甜美中藏的刺了,果然女主人興味富饒的像我爬過來。

「說書人?讓我猜猜,是編劇?導演?還是小說家呢?」

「呃,我……」

「看你這般缺乏自信的宅樣,應該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說家吧?,專寫一些庸俗的小說討生活,嗯……你知道好妹妹為什麼帶你來看姊姊我嗎?」

她慢慢的像我靠近,不等我回答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因為姊姊我啊,是愛情專家,尤其是特別擅長揭穿那些愛情騙子……」

她的臉已經靠的非常近,甜美的笑容與Pei不相上下。

但不知道甜美中藏的刺是否也同樣扎人呢?

Pei調皮的用她那穿著長靴的腳輕踹女主人,使她再度彈回軟床的正中間。

「我看阿,跟你在一起的男人,被你這麼一搞原本不是愛情騙子到最後也會變成愛情騙子的。」

「哼,我的要求只不過是要他們誠實真摯,愛情……有這麼難遇見嗎?唉……」

「唉,妳這麼做不過是引發他們內心的黑暗面,藉此證明你所說的男人都犯賤罷了,可憐了妳的前『男友』們喔……」

聽起來好像是女主人交了不少男朋友,但下場都非常淒慘似的,但是這會跟女主人剛剛講的故事有關嗎?

「哼,多事又多嘴的壞妹妹!反正本大小姐時間多的是,都已經閒了一千多年,我不介意再等一千年。」

「一千年……妳指的是妳在這兒所扮演的角色嗎?」

「在這兒扮演的角色啊……呵呵,沒錯喔,你不久前見到老媽子的時候,她有跟你說關於她的故事嗎?」

女主人似乎覺得我的問題很有意思,用一種略帶狡黠的笑容盯著我瞧。

「嗯,關於九鳳和姑獲鳥……還有孩子的故事。」

我老實的回答。

「呵呵,真有意思,那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所扮演的角色是什麼呢?」

「跟剛才妳在……呃,品嘗食物時說的故事有關嗎?三個女人和一個負心漢的故事?」

「嗯……那是血祭仇敵的儀式,訴說過往的弔祭。嗯,說書人啊,你可以把那當作是提示,姊姊的秘密,絕對值得你猜上一猜。」

女主人輕輕勾起了二郎腿,舒適的躺臥在軟墊的正中間,若有所思的盯著我瞧,神秘又略帶挑逗的微笑好似隱藏著秘密。

「哈,如果那是提示的話,答案並不難猜吧,因為只有三種可能;最初與首相相識的女孩、為首相生了三個孩子,背景很好的妻子,以及以醜聞威脅首相蛇蠍心腸的千金小姐。」

女主人笑而不語,等待著我的回答。

「為了情傷而由愛生恨殘酷的復仇,我想最有可能的應該就是首相的初戀情人;那個心思機敏,冰雪聰明的女孩了吧,一開始為了理想而被犧牲,最後的結局卻是換來殘酷的事實;沒有人比那女孩更有動機成為一個復仇者。」

「嗯……那聰明伶俐的女孩啊?她總可以看穿各種謊言,解決所有無法解決的難題;唯獨對自己深愛的男人瞎了眼……如果沒有那個男人,她一定可以成為一顆閃耀的明星,但她卻為了他隱居幕後,等了他好幾年,最後卻遭到背叛……很合理的推論,可惜這不是正確答案。」

「咦?難道妳是那個與他相處多年的結髮妻子……為了孩子的死而傷心欲絕的報復?」

「啊……端莊賢淑又美麗的妻子……多麼完美的女人啊,無論財富、美貌與內涵都無可挑剔,但她太傻了,傻的只懂得默默支持自己的先生,明明已經察覺他有了別的女人,卻因為傻子般的忠貞視而不見,這女人遭到背叛時,她沒有抗拒或為自己辯護,依然默不吭聲的養育著孩子;直到一把大火將深沉的愛燒成了仇恨……很正確的推理;可惜這也不是正確答案。」

我疑惑了,因為剩下的那一個是最不可能也是動機最不足的。

「難道你是那個跟首相合謀除掉妻子家族勢力,並以他的初戀情人未婚懷孕為把柄威脅首相的惡毒千金小姐嗎?」

「呵呵,美麗性感卻又危險致命……她是飛蛾的火焰、是毒品、是誘人出軌的第三者……無法抗拒的危險是她的魅力泉源……為了私利也是為了懲罰這泯滅良心的男人,反正他本來就該死……嗯,你差一點就答對了,很可惜這也不是正確答案唷。」

女主人發出銀鈴般悅耳的笑聲,然後直直的盯著我瞧,我能感覺到那雙懾人的眼眸,幾乎要望穿我的靈魂深處。

「啊……你也是一個自以為被愛情背叛的蠢男人啊……那女孩離開妳了,只留下一封訊息,而你卻想不通到底為什麼……」

為何光是直視雙眼,就看穿了我不可承受之痛呢?

「呃……妳怎麼……」

「唉,傻小子,姊姊會算命呢,尤其是愛情占卜喔,呵呵。」

她一邊以嬌媚的聲音說著,一邊朝著我爬了過來。

「傻小子,你去見九姑姑的時候,她說她扮演著什麼呢?」

「她說她曾是九鳳、姑獲鳥……呃,神話中的妖怪,只不過與我們所知道的不太一樣,是有修改過的版本……」

「妖怪啊,那你猜的答案怎麼不有創意一點呢?虧你還是個小說家呢。」

女主人手與膝蓋併用的在軟床上爬動著,繞著我兜圈子,打量著我,就像盯著獵物的母獅子似的。

「唔,所以我一開始以為,你扮演的是那兩個被火燒死的女人帶著憎恨所化成的女鬼之類的……」

「這想法可真是無趣,唉,我再給你一個提示好了……愛情。」

她伸出玉手輕輕的從我的臉頰滑過,輕柔的香氣與柔軟的觸感,使這不經意的動作像強烈電擊般的讓我動彈不得。

「你能不能回答我,如果你是故事中那個臭男人,你會在這些女人之間做什麼樣的選擇呢?」

咦?所以這個殘酷的故事,只是一個愛情的心理測驗嗎?

「當初與女孩相戀的時候,就應該要忠於愛情;如果首相對女孩不離不棄,之後的悲劇也不會發生了吧?」

「如果我跟妳說,他若想達成自己的理想,非與另一個女人結婚不可呢?否則那男人永遠只能在失敗邊緣徘徊,永遠也無法成就大業,成為空有愛情卻一輩子失敗的男人,就算是這樣,你的答案也一樣不會變嗎?」

「呃,這種假設太過於侷限了吧?兩人一起打拼的話,說不定還有其他可以成功的方法啊!」

「唉,雖然我很想說這是既定的現實……不過嘛……你就當作這是題目的限制好了。」

「我懂了,意思就是說,選擇了女孩就代表拋棄理想而選擇了愛情;而選擇妻子則是選擇了成功的事業和家庭……但卻要承受愛情的空缺,捨棄美好的過去,是這個意思嗎?」

「耶,你還滿有慧根的嘛,怪不得我的好妹妹這麼喜歡你呢。」

「但……如果是這樣,那惡毒的千金小姐呢?那個蠱惑首相嫁禍給妻子的家族,狠心的利用女孩的身孕當作把柄的惡毒女人……她又代表了什麼選擇呢?」

「惡毒的千金小姐代表著……」

女主人眼睛一亮,彷彿等這問題等了很久似的。

「兩全其美!」

「什麼?」

「他將會愛上那個性感又危險的女人……而且還能獲得名與利,他將會獲得所有他所想要的一切,只要他願意下那個殘酷的決定……」

「但很顯然的,首相因為做了這個選擇而失去了性命……」

「噢,那不過是他所要承受的因果罷了……讓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享受著名與利,那豈不太浪費了嗎?」

擁有一切,卻失去靈魂,這就是第三個選擇。

女主人跳回軟床的正中央,九條放射狀的白絨匯集之處;她像女王般優雅的坐著,竟散發出一種尊貴不可侵犯的氣息。

「這個殘酷的故事看似無解,每個答案都有所缺陷,但其實說穿了卻很簡單呢。」

「哦?有意思,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的選擇吧。」

「妳剛才說,重點是愛情對吧。」

「是啊。」

「那我會選擇,我所深愛的,以及對方也深愛著我的那個人。」

「哈,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你還真敢說啊!難道你願意為了愛情,捨棄所有其他的事物,讓自己一輩子成為一個廢人嗎?」

「不會,我還是會想盡辦法設法完成自己的理想與目標,只不過差別在於……」

「嗯?」

「我不會犧牲愛情去兌換,不論是多麼美好的願景或捷徑,我都不會做。」

女主人聽完立刻捧著肚子大笑,在軟床上打滾好幾圈。

「哈哈哈哈……小貓兒帶回來的上班族還真是有趣極了,我都想帶回家了呢!」

Pei假裝生氣的撇過頭,甩甩黑溜溜的馬尾抗議。

「傻子,你可愛的愛情是很多變的,這三個女子對他來說都是真愛,只不過源頭不同罷了;感情?忠誠?性?你並不能狹隘的說哪一種才是真愛的定義,在我看來,真愛只是種經過反證所產生出來的詞彙,它不過是在某個男人生命結束之後,用來將某個影響他最深刻的女人打勾罷了。」

「你的意思是說,真愛是不存在的,那只不過是人們憧憬美好人生所產生出來的幻覺嗎?」

「真愛不是絕對而是相對的存在,這一生中伴你最長久的女人對你而言就是真愛,但這並不影響你當初的選擇。」

「所以說,沒有所謂正確的選擇,真愛是在選擇之後才發生的,所以不論選擇了哪一個女人都不是正確答案,或者換句話說,不管他做了哪種選擇,他都必須要對他的選擇負責;也就是說每一個選擇都是正確答案,是這意思嗎?」

「耶,你比看起來還要聰明嘛,看來我是小看你這說書人了。」

「所以這個故事當中……首相所犯的錯誤並不是做了錯誤的選擇,而是在於做出決定以後,又背叛了深愛他的女人……才成為你復仇的動機,嗯……」

我沉默了一會兒,這問題或許引人深思,但對於我真正想知道的答案卻沒有什麼幫助,於是便又開口。

「不過說到底,我們是不是應該要回到一開始的問題,如果你說出了答案,是否一切的謎底都解開了呢?」

「沒錯,最根本的問題……」

我到底是誰。

女主人優雅的坐起,此時軟床中央,數條白絨的匯集處,穿著被血染紅薄紗的美麗女子,竟散發出尊貴的王者氣息;原本女主人穿著的白紗在進行血祭的儀式後,從領口與袖口處像是渲染般的暈紅,紅白紗透著若隱若現的雪白胴體,竟顯得更加艷麗。

「第一次是為了相遇,第二次是為了常相廝守,第三次……第三次是為了什麼呢?」

我並不太懂女主人在說什麼,此時我開始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似乎起了變化,房間內居然莫名起了風,她任由髮絲隨風飄逸,神態自若的繼續說著。

「在我是女孩時,知道他一定會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結婚,女孩希望他做出那愚蠢的錯誤決定,放棄大好的機會與女孩在一起;而當我是他的妻子時,卻希望他放棄名利與舊愛,能夠認真的對待這份感情;然而當我化身成那惡毒又誘人的千金小姐,竟奢望他反抗我,抗拒我的誘惑,保護他的妻兒……」

房間裡莫名的怪風隨著女主人的情緒變得越來越猛烈,女主人的眼神起初透露著酸楚,但隨即轉化為憤怒的怒火。

「我是誰?一個期望獲得愛情卻又不信任愛情的可悲女子……」

房內所有的東西隨著怪風翻騰,原本服貼在軟床上的白絨居然像有生命般的捲動起來!數條白絨掙扎著舞動,以女主人端坐的地方為核心在空中飄搖翻滾,其中一條還是從我的身體下掙扎出去;起初我以為是怪風亂吹的關係,但後來卻發現這數條白絨竟像是有自我意志般的,圍繞著女主人瘋狂的跳舞著。

「我是誰,說書人?」

九條白絨,一個美麗的女子……答案竟是如此明顯……

「我早該想到的,妳是九尾狐!如此簡單的答案……」

狂風驟止,巨大軟床的另一端高高的隆起,九條白絨化成的尾巴代替雙腳將女主人高高拱上她那鬆軟的王座,儘管她慵懶嬌艷的攤坐著,卻仍散發著尊貴的氣息;臉上聰慧狡黠的笑容已毫不掩飾。

「世人給我比較正式的稱呼,是金毛玉面九尾狐吧,說書人,說說看你所知道的吧,我很好奇地表的上班族是怎麼看我的。」

「哈,所以你並不是隨便哪個九尾狐,而是正宗的那個嗎?呃……我是說,有關九尾狐的傳說太多了,也衍生出許多不同的版本,但有趣的是真正被記錄在許多典籍中有關九尾狐的記載,卻可以串出一個時間軸;真的金毛玉面九尾狐只有一隻,從古代的中國出現,後來到日本去。一般比較常見的說法,是中國古代穢亂春宮、蠱惑帝王的妖魔,滅亡許多朝代之後逃到日本,化身成美女玉澡前接近天皇,最後被高僧封印在殺生石……不過在你們這裏九尾的故事,會不會跟九鳳的故事一樣跟我所認識的有落差呢?」

「唉,穢亂春宮蠱惑帝王的妖魔啊……我該感到傷心難過呢,不過卻怎麼也不覺的意外。呵,所謂的傳說,不就是征服者為了控制被征服者所杜撰出來的謊言嗎?國家是,宗教亦是。」

我看著手中握著的黑羽,想起了它的主人。

「這羽毛的主人曾經跟我說過一個悲傷的故事,因為戰爭,勝利者為了鞏固權力,將人們原本信奉的神明妖魔化;這樣說起來似乎有一些時期的記載,九尾狐是祥瑞的化身,像是禹的妻子就謠傳是九尾狐變化的;這麼說來難道我們所熟知的大妖怪也是遭受到污衊的嗎?」

「當一個朝代被推翻時,戰敗的王就成了聽信妖女蠱惑的暴君;若戰爭是以信仰為力量征服世人,那麼當地神明的神性便被妖魔化,藉此讓入侵者遵奉的神取而代之。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但若是要說那媚惑人心、蠱惑君王的九尾狐不存在,卻也不完全正確。」

「我知道,九鳳曾說,不論是神是妖都無法沒有信徒而獨立存在的,人們心中相信的形象就成為神魔具象的化身,所以九尾狐因為人們的相信而存在。」

若人們視你為慈母,你將化為慈母;若人們視你為妖魔,你則生出獠牙利爪。

「呵呵,不過我倒是與母親相反,比起原本的神性,人們對妖狐的恐懼與著迷反而令我更為強大;唉,反正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義人士,其實我倒是還滿喜還這種形象的呢。」

女主人刻意讓九尾如雀屏般招展,像炫耀般緩緩的擺動著。

「那究竟是因為什麼緣故。讓妳總是在君王側呢?」

「唉,還不是姊姊我對愛情太過著迷,又自翊聰明絕頂,總是自以為能夠拯救那些傻子,不過那句俗話是怎麼說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些亡國之君要不剛愎自用,不然就是聽信不知道哪來的智障法師說你的娘子是妖怪,唉……」

「拯救?我可以理解為妳對掌有極權的人有特殊的癖好嗎?」

「唷,你瞧你說這話跟我那好妹子一個樣啊,你們還真的是一對哩!如過你活得夠久,有點道行的話,就能看得出哪個朝代氣數將盡,誰注定要做亡國之君;我不過就是忍不住想幫他們一把,也許是被我那可愛的乖女兒感動了吧。」

「乖女兒?妳說的是?」

「唉,應該說姊姊第一個信徒吧,話說從前,小女子生於青丘,修成正果後有蘇氏供養,其女妲己最為忠貞;不料蘇氏部族被帝辛攻陷,那可憐的女孩竟被父親賣了給那廝當寵妾;帝辛雖然聰穎強壯,但暴虐無道又剛愎自用,注定要做亡國之君;誰料那女孩竟然深深愛上帝辛,商朝以象立國,卻不知君王愛妃夜夜向狐神祈禱,我只好附在妲己身上施其法力暗助商朝,但即便法子用盡,仍無法彌補君王獨斷自負所犯下的錯誤,最後我化身替她死於周武王刀下,妲己便化名投於周文王下當個侍女終老一生。」

「哈,難道惡名遠播的蘇妲己不是九尾狐,卻是一個深愛紂王的平凡女子?」

「醜化帝辛鞏固王權以此減少叛亂的人數,那時是姜尚獻的策,不由的說其實還挺實際的。嘿,你猜真實的蘇妲己是個怎麼樣的人,那傻女孩以為愛情能夠改變一個人;她以為自己可以藉由真愛改變一個暴君,但那紂王終究扶不起,從此妲己背上了千古罵名。哼,既然後來世人視我為絕世毒婦,那我就一一證明那些蠢男人無藥可醫,以此奠祭我那可憐的乖女兒啊。」

「所以妳總是接近原本要亡國的君王……幫助他們,又同時測試他們對愛情的忠貞與人性……就像首相的故事……」

「嘿,偶爾也有幾個好筍,大概一千年出現一個吧,我化身到人世間與他們相愛,如果出了好筍,我的化身就會隨他們終老死去,這是我們這的不成文規矩;不過畢竟好筍少,垃圾多,好比那首相吧……他曾有機會選擇忠貞與坦承,不過他都錯過了;他辜負了深愛她的女孩、讓母親失去自己的孩子,就連千金小姐也遭到他暗中背叛;你說,這讓我遭受三次女人畢生之痛的男人,教我怎麼能不殺呢?」

「但是……他所遭受的環境是妳營造出來的吧?是妳接近他、改變他讓他做出殘酷的決定不是嗎?」

「如果我沒有出現,他就會被腐敗的政治環境所汙染,最後變成一個殘暴無情的獨裁者;然後在幾年後被人民革命所推翻,頭顱恐怕會被掛在刺槍上。我給了他選擇……也給我自己一次接觸愛情的機會;不過顯然他沒有把握住。」

「也許,妳不是真的想讓自己愛上他,只是想要證明男人有多蠢;然而這種意圖所做出的事情,誘發了他黑暗的一面。」

「也許你說的沒錯,但我也曾經深愛過幾個男人,與他們白頭偕老;我也給他們試煉,當中有許多比這更加更困難,但總是有些人,會願意做出不同的選擇。」

「嗯……那麼現在的妳,會相信愛情可以改變一個人,還是仍覺得這種想法很傻呢?」

一個深沉的微笑代替回答,良久,她竟開口反問。

「那個離開你的女孩,她愛過你嗎?」

突如其來的丟球讓我頓感錯愕,想了許久,終究還是回答。

「我想是吧,當初認識時,甚至是她主動接近我呢,只是最後感情淡了,只留下一封訊息……」

「我說嘛,當遇到難題時,會選擇堅持下去的只有兩種情人,一種是相信自己能夠為愛改變的人;另一種是相信對方能夠因為愛情而改變的人。如果那女孩是深愛著你卻又離開你,那就表示她認為自己兩種都無法做到。」

我們就像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而我沒有勇氣就這樣放掉我的那一個……

那封令我心碎的簡訊,又在我腦海中被喚醒,我好像能夠明白九尾狐所說的話,也許琪兒離開我的原因,是因為她害怕我無法為了她的生活而做出改變;亦或者她無法為了我改變自己的世界……

「呵,不過有人還是願意豪賭一把,比方說硬是把對方拖到自己的世界,試圖讓他了解並且接受,然後做出正確的選擇。是嗎?我親愛的好妹子。」

九尾狐一邊說一邊很故意的望向那窩在軟床裝死的Pei,她窩在那而把臉埋入軟床哩,很努力的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哈哈……我倒覺得這種作法才是正確的,與其用那種殘酷的考驗證明對方有如何不足取,不如一開始就坦誠相見;像我現在就做了許多心理建設,我已經做好遇到任何事的心理準備了,呃……大概……」

「呵呵,你還滿挺我那好姊妹的嘛,不得不說你還挺有意思的,我喜歡你。」

雖然知道她沒那意思,心還是撲通了一下,九尾狐用手指著我風衣的外套口袋,我伸手摸去,竟摸到一塊冰涼涼的東西;拿出一看,竟是個圓形的小碟子,上面刻有古代銅雕風格的九尾狐。

「哈,這難道是泰國流行的佛牌嘛?求愛情的九尾狐狸牌,作的挺精緻啊。」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請不要拿這跟那些江湖術士,用剪接的色情圖片和小鬼的屍油做出的劣質仿冒品混為一談。這是本大仙親自加持的唯一真貨!」

「唔,謝謝妳,不得不說你扮演角色還真是投入;其實你剛才在血祭時說的可怕故事,我還真被妳嚇到了呢,九尾狐的設定真的很有意思。」

「唉,傻說書人。對了,我送你那玩意兒可以幫你擋掉爛桃花,不過呢,這東西對『真愛』是沒有用的,你要切記。」

「哈哈,我還以為真愛是不需要擋的呢。」

「嘿,我告訴你一個祕密,每個男人的一生當中,都一定會有兩個女人,你得選一個當正室,另一個就因此成了小三;而這兩個女人都是真愛,彼此不斷的拉扯,但終究還是得做抉擇。」

「呃……還真是呼應了前面的故事,這是國際認證的小三提出的警告嗎?哈哈。」

「這是金玉良言,如果我跟你說,若你在夜燈的抉擇放棄了Pei,琪兒就會再度重回你的懷抱,那會不會影響你的選擇呢?愛情專家?」

這個假設是真的嗎?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我沉默良久無法開口,九尾狐早知等不到我的答案,微笑的對我眨了眨眼。

「在愛情裡沒有對錯,不論你選擇了哪一個,在你的餘生中回想起來,一定會還念當初放手的那一位,但你一定要記得,其他的女人錯過了也許可以追回來;但你一旦在夜燈下選擇了放棄,將會一輩子再也見不到我的好妹子了,切記。」

一個略帶神祕的甜美微笑,作為這美豔女子回憶的結尾。

「記得做出正確的選擇,說書人。」

離開的路途上,看的出Pei心情不錯,不過她不肯牽我的手,在我四周亂晃。

「我沒有被她誘惑喔,這很不容易耶!」

「還真敢說呢,羽毛都捏爛了。」

「妳該不會在吃醋吧?雖然妳的好姊妹真的很迷人,但是你也跟她不分軒輊啊!真的喔!」

「沒阿,你還活著,我鬆了一口氣呢。」

意外的淡定,沒有危險的笑容,看來她真的在擔心我啊。

「你想太多了吧,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可是九尾狐呢,吹口氣就可以把你弄成碎片喔。」

「嘿,一點都不好笑……」

這應該是開玩笑的沒錯吧?

「不過我們都離開了,你怎麼還是忐忑不安的樣子?」

「傻卓別林!如果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可以讓你認識我,你覺得最後一站我會帶你去哪呢?」

「我哪知啊,這裡的一切都超乎常理……」

「傻瓜,我們要回家啦!」

她笑的無比燦爛,彷彿光芒四射令我畢生難以忘懷,多麼希望這甜美中不帶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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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ero&Fool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