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FOOL

我當時有一種被處罰的感覺，「算了，你活該啊……」心裡無奈的想著。

反正無奈歸無奈，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走上前去瞧瞧她口中的「唬弄人」，只見一位身材細瘦的男人，穿著髒破的小丑服，雙手橫舉擺出一個滑稽的姿勢，但重點是，他的身上掛滿了——天啊！一隻隻碩大的老鼠！唬弄人搖擺的跳著笨拙的舞蹈，嘴裡吹著五音不全的口哨，然後讓平舉的雙手像蹺蹺板搬上下擺動，身上的老鼠像被施了魔法般的爬動起來！一顆顆灰色的毛球拖曳著尾巴有規律的爬竄，遠看就像是流動的斑紋。

唬弄人哨音換了換曲調，老鼠就像聽得懂一般，忽然間改變了爬竄的方向！真是驚人的表演，隨著老鼠爬竄的方向不同，綜橫交錯繪製出的毛球花紋也會隨之改變；有時像犯人的橫條紋衣，有時變成格子襯衫。唬弄人甚至刻意停下哨音，老鼠忽然間停了下來！一些老鼠趁機落下，咬住上頭老鼠的尾巴，一串接著一串，最上面的則是緊緊的抓住唬弄人的袖口衣服，霎時看起來就像是老鼠串成的聖誕樹，荒誕滑稽卻又驚悚。

我看著這詭異的表演，不知道是該發毛還是嘖嘖稱奇，但只見Pei眼睛閃閃發亮的盯著唬弄人，陶醉著迷其中，彷彿世間其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這時候驚奇的事情又發生了！一隻老鼠跑到唬弄人頭頂上，抓了抓主人的頭髮然後朝著Pei的方向指了指，發出尖銳的叫聲。唬弄人看到了Pei，似乎很努力的想要彎腰擺出鞠躬的姿勢，但礙於掛了滿身的老鼠，只能勉強的彎著腰。

「P……Pei小姐……」

「沒關係，不用鞠躬啦！」Pei搖了搖手。

唬弄人瑟縮了一下，他身上的老鼠瘋狂的朝主人背後逃竄。一堆灰溜溜的大毛球往Pei的反方向避開，看起來像是瘦小的唬弄人褪去灰色的毛衣。

儘管女孩禮貌的拒絕，唬弄人仍是優雅的鞠了個躬。

「優雅美麗又大方的Pei小姐，好久不見，日安。」唬弄人吹了一聲安撫的口哨，老鼠們才紛紛從主人背後探出一雙雙明亮的小眼睛。

「日安，唬弄人。」Pei微笑著優雅的還了一個禮。

「呵呵。放心啦，唬弄人是個好孩子，我不會傷害你家的毛小孩。」Pei眼睛發亮的看著那些老鼠兒，像牠們做了個鬼臉，探出頭的老鼠兒又縮了縮。

「我知道，女……女孩兒對唬弄人最好了，她給唬弄人好的工作地方，還有放過他那群可愛的毛小孩朋友。」唬弄人說完就拿出一根橫笛，吹奏一段美妙的音樂，老鼠們又紛紛的爬上他的頭上與肩頭。

「唬弄人，讓我看看你最可愛的毛小孩朋友。」不知Pei從哪兒變出一枚小金幣，她用拇指將小金幣輕輕的彈了出去，唬弄人低了頭去接，錢幣拍在頭上那隻小肥鼠的肚子上，小肥鼠聞了聞，就像銜著餅乾一樣的咬著錢幣，一溜煙的跑到唬弄人胸前的口袋裡。

「遵命，女士。」唬弄人露出一個苦悶的微笑，他像變戲法般的用手指轉了轉橫笛，接著優雅的將橫笛平舉到Pei的面前，只見裡頭不停抖動的小黑鼻子探出頭嗅了嗅，Pei興奮的捧著雙手去接，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老鼠從笛洞中緩緩的爬到她的手掌心上。

「好美麗的小公主。」Pei眼睛發亮的看著那隻小白鼠讚嘆到。起初小白鼠似乎很害怕得發抖，一會兒後便朝Pei的方向吸了吸鼻子，然後便抬著頭用那粉紅色的小眼睛無辜的望著Pei，鼻子還不停的動來動去。

Pei將臉湊了過去，小白鼠似乎很害羞，頭幾乎要縮到脖子裡了，看起來像一團小白毛球；然後牠好像鼓起勇氣一般，一邊瑟縮得發抖一邊把頭抬高，接著友善的伸出小小的手掌，撫摸著Pei的鼻子。

「嘻嘻，謝謝小公主，妳好可愛喔——」Pei似乎很開心，說完便將小老鼠遞了回去，讓牠爬回笛子的洞裡。

「唬弄人，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新男朋友，讓他跟毛小朋友玩一玩吧。」看得出來Pei的心情似乎有好轉，她把我拉了過去然後勾著我的手，不過她還是用有些嘲諷的死魚眼神瞄了我一下。

「噢，能夠成為Pei小姐的男伴真是無比莫大的榮幸。您好，真是幸會了，先生。」又是一個優雅的鞠躬，這回老鼠們很有默契的跑到肩膀和頭上，一雙雙小眼睛盯著我瞧。

「呃，你好……唬弄人。」我禮貌的點了點頭，只見唬弄人滑稽的轉了一圈，搖身一變又變成一顆老鼠聖誕樹；雖然說我不是很怕老鼠，有的時候經過寵物店，看見那些倉鼠啊老公公鼠之類也會覺得牠們滿可愛的，不過一次看到這麼多肥大的大黑鼠做出超神人的特技演出，心裡還是會有點毛毛的啊！

「先生，讓我來為你這全世界最幸福又最不幸的男人演奏一曲吧。」唬弄人擺出一個滑稽的姿勢說。

「咦？最幸福又最不幸的男人？我嗎？」

「是啊，先生。」唬弄人打趣的在我身旁兜起圈子來。

「你知道現在陪伴在你身邊的，是全世界最美麗、最善良、最聰明的女孩兒嗎？仔細想想，如果你們永遠在一起，那你將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但相反的，若你離開了她，你不就成為全世界最不幸的男人嗎？」

不等我回答，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就讓我來為你高歌一曲吧，不過……嘿嘿……你得先把我的演奏家還給我才行，我們可是一個團隊呢。」唬弄人展開雙臂，我赫然發現他身上的鼠輩似乎比剛才少了一些。

（咦！該不會……）

「什麼演奏者？我、我沒有啊？」

這個掛著滿身老鼠的瘦小男子搖搖晃晃的向我走過來，他身上的『毛小朋友』似乎看著我笑呢！我趕緊用求救的眼神瞧了瞧Pei……

只見她笑吟吟的站在那兒等著看好戲呢，還一副「你活該！」的死魚眼表情。

「噢，原來你綁走了愛搗蛋的阿尼……」

說著便從我的大衣口袋拎出一隻毛茸茸的大老鼠，一張一合的鼻子朝我這邊聞來聞去一副很好奇的樣子。

「啊！還有愛吃鬼咕嚕……」接著他掀起我左邊的領口，裡面赫然躲著一隻肥嘟嘟的灰老鼠，他拿著一塊起司拼命啃，被拎起來的時候還自顧自的吃……

我想起魔術師在變魔術的時候，從別人的口袋裡變出牌的戲法，也許是相同的原理吧？（不過這可是老鼠不是撲克牌啊！）。

然後他朝我的頭頂伸出了手！

「不、不會吧！等、等……等一下－－」

（千萬不要在我頭上放老鼠啊啊啊啊啊！）

「呵呵，這位幸運的先生，不然你自己將我的夥伴還給我好嗎？他叫小米……」

「啥？該不會……」忽然頭髮一陣毛噪，頭頂上傳來微小的吱吱聲……

（不要啊啊啊啊啊！）我整個雞皮疙瘩都暢起來了！天啊！有隻大肥鼠坐在我頭上！

「我、我不要！我死也不要用手抓老鼠！你自己拿吧！」

正當我大喊著抗議的時候，頭皮忽然感到一陣刺痛！接著，我的左手竟然不由自主的舉了起來，就好像手腕被傀儡線釣著一樣。我腦中閃過了料理鼠王的情節；一隻小老鼠躲在他主人頭上的廚師帽裡，他只要拉扯這位廚師的頭髮就能像吊傀儡一樣的操縱廚師的雙手。

（我是見鬼了嗎？這在現實生活中絕對不可能發生啊啊啊！）

「呵呵，嘴巴這麼說身體倒是挺老實的。」Pei刻意露出迷人的天真微笑做出陰險的吐槽！

（不是這樣的啦！）我內心無助的吶喊著。

然後我忽然覺得手臂一陣冰涼！老鼠沿著長袖的袖口鑽了進去！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快住手啊！」一陣陣麻癢感從衣服裡傳來，能清楚的感覺到有團小毛球在身體裡東竄西竄！

「呵呵，真是調皮。不過也該適可而止了呢，既然你們這麼喜歡他，那我們就地表演和奏一曲吧，這位幸運的老鼠先生，也要隨著音樂擺動配合喔。」

不等我回答，唬弄人拿起了笛子，吹出一段悠美的旋律。

在旋律的帶領下，那隻小老鼠終於從領口的地方探出頭來。但……從我的領口、口袋、內襯中又竄出一顆顆小毛頭，竄出一隻又是一隻；就像弄蛇人在玩弄壺裡的小蛇似的，一隻隻老鼠魚貫而出，在我身上一隻疊著一隻，不一會兒時間我也成了一顆老鼠聖誕樹……

我完全僵在那兒，雞皮疙瘩已經不知道掉多少了。當我變成一顆老鼠聖誕樹時，竟然聽見周圍一陣歡呼鼓掌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圍觀了許多群眾，好奇的看著這場驚奇的老鼠表演。（反正又不是他們被老鼠占據！）

穿著髒破小丑服的唬弄人開始跳起舞來，並且舉起橫笛吹奏出清脆悠揚的曲聲。（此時他身上已經沒有半隻老鼠了，真是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

在我身上疊羅漢的老鼠們開始隨著旋律左右搖晃並一邊發出吱吱聲，完美的默契讓老鼠参差不齊的吱吱聲完美的融入曲調裡。我發現現場所有的人都入迷的加入合奏，並隨著老鼠音樂悠然的左右晃動，就連Pei也樂在其中享受著，除了我之外。

隨著音樂旋律悠揚，身邊的老鼠似乎也就不這麼可怕了，我想這就是入境隨俗吧。既然這樣，我強迫自己不去想身邊的老鼠，將注意力轉移到音樂上，然後──隨著音樂讓身體左右搖擺，跟著旋律很自然的就哼了起來……

「啦──啦啦啦啦啦啦──」

正當我入迷的唱了第一段時，音樂竟然給我停了下來，唬弄人驚訝的睜大眼睛，現場所有的人也都盯著我看。

沉默了5秒後，現場立馬爆出一陣哄堂大笑！唬弄人誇張的跌坐在地上，一邊大笑一邊瘋狂的揮舞手腳，Pei也很過分的彎下腰抱著肚子一副笑得快抽筋的樣子！（我根本懷疑就是她帶動現場氣氛的）最令人感受到屈辱和沮喪的──是那些該死的老鼠！竟然縮成一團捧著肚子，四腳朝天吱吱吱的笑了起來，還有不少老鼠因為這姿勢不小心從我身上滾下來。

我像根木材一樣的定在原地，而且很清楚此刻自己的臉已經紅得像顆蘋果了。

等唬弄人笑夠了，他便拍拍身子站起來，撿起身旁不起眼的小丑帽子，優雅的鞠了個躬，然後維持在彎腰的姿勢吹了聲口哨，我身上的老鼠便魚貫的爬竄回小丑帽子裡頭。四周立刻爆出如雷貫耳的鼓掌聲與口哨聲，也有人紛紛投擲錢幣。

「真是可愛的先生，難怪你會這麼喜歡他。」唬弄人笑著對Pei說。

「是啊，可愛得像隻笨笨的小老鼠呢，是不是很像以前的你呢？」Pei笑著回答。這樣聽起來，他們似乎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呢，我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哈哈，別挖苦我啊，女……女孩兒。」唬弄人若無其事的戴上小丑帽，然後壓了壓帽緣。（又是一個驚人的魔術，好像剛剛跑進去的老鼠都進了異次元似的）。

「不是已經有許可證呢嗎？怎麼不在鼠尾街好好經營呢？還跑來這種危險區做街頭賣藝很辛苦耶。」Pei認真的問。

「哈哈，這個……」唬弄人尷尬的笑了起來，滑稽的小丑氣質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老實的男孩。

「我知道了！是不是有人偷欺負你！敢在我的地盤欺負唬弄人，快說是誰！我回去給他好看！」

「不不不，千萬不要啊！沒有什麼人欺負我啦！我在那裏過得很好！，毛小孩也活得好好的。只是……只是……嘿嘿，要在有一堆『天敵』的地方討生活很有壓力嘛……所以就……」唬弄人瑟縮了一下，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知道了，好吧。那你要多保重，我會常常來看你的，嗯……還有你家的小公主。」Pei微微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說。

「多謝這位漂亮美麗又聰慧的女孩兒，唬弄人永遠歡迎您的蒞臨。」彷彿又戴上小丑的面具，一個優雅的鞠躬道別。

「對了，關於那位先生……」唬弄人朝著我的方向指了指。

「嗯？」

「妳打算帶他去『貓苜蓿』嗎？」

「呵呵，不，我們打算先去『嘔吐』喝一杯，謝謝你的提醒喔。」

「噢！就算是最高貴的女王也得遵守規則，容我在此祝福兩位，先暫別了。」

當他轉身時我瞧見那一群毛茸茸的老鼠跟在他後面，唬弄人一邊吹奏著笛子一邊跳著舞離去。

Pei朝著他離去的方向吐了吐舌頭。「要你管！」回頭瞄了我一眼之後便逕自的走了，我趕緊追了上去。

「剛才那位魔術師大哥好厲害啊！」

「呵呵，你的表演也不錯啊，大歌星卓別林。」Pei笑吟吟的看著我說。雖然又被挖苦，但是看見她已經不生我的氣，真是太好了。

「而且唬弄人才不是什麼魔術師呢。」Pei一派輕鬆的反駁。

「嗯，你們看起來好像很熟呢，既然他不是魔術師，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他在他們國家裡是最厲害的弄臣，國王身邊的大紅人呢。」

「弄臣？國王？你說的是逗皇宮貴族開心的那種弄臣嗎？」

「是啊，而且是頂尖的喔。他本來可以過很好的生活的，如果他……沒有愛上公主的話。」

「公……公主？」

「唬弄人在還是個窮酸小子的時候就認識公主了，那時候公主正巧路過河邊，聽見他美妙的笛聲……」

「公主忘不了唬弄人那美妙的笛聲，便偷偷的寫信給他。他們總相約在夜晚，一個在高塔的窗外，一個在塔底下，約會的時候沒有言語，只有陣陣笛聲從塔底傳來，而男孩總在一曲之後就離開……」

「就這樣子，遠距離通信了好幾年，而每次相遇，都只有一首曲子的時間。不過終於有一天，唬弄人再也收不到公主的來信……他就這樣癡癡的等了好幾年。」說到這兒，Pei忽然若有所思的望著我瞧。

「唬弄人不明白，為什麼公主要如此狠心的拋棄他呢？於是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想盡辦法再見到公主一面。於是又過了好幾年，唬弄人功成名就，終於來到了國王的面前，國王賞識他的才華決定招他入宮，當時國王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要做的事，或想要東西呢，你猜猜看他怎麼回答？」

「他該不會是說……『請讓我見公主一面』吧！」

「答對了！真不愧是懂寫故事的人喔！」

「呃，那後來呢？國王會答應吧？」

「只是見面的話，勉強接受囉。只是當公主見到了唬弄人，便當場哭了起來……」

「咦？」

「原來公主並不是真的拋棄了他，而是對彼此的未來感到無比的害怕，害怕他們彼此的不同、害怕她們的相戀不會有好的結局，不想一再的錯下去，於是痛下決心的斷了聯絡。」

「原來如此，一齣感人的告白劇，但是國王並不是這麼想的吧？」

「當然，唬弄人被趕了出去，不過他可是很厲害的喔，當天晚上，在看不見月亮的夜裡就把公主救走了！」

「怎麼救啊？」

「在他們相約的高塔……」

「嗯嗯？」

「用成堆的老鼠──疊羅漢搭成梯子救美人囉。」

「……太誇張了啦！」

「欸，你不覺得很浪漫嘛？後來阿，他們逃亡到國土的邊境，筋疲力盡的倒在海岸邊，然後恰巧被敵國微服出巡的女王所救。女王聽了唬弄人的故事後非常的感動，就頒發了一個可以在中立區域──女王所屬地盤內賣藝的通行證給唬弄人，讓他們可以在不被干擾的街頭討活啊。」

「感動是很感動啦……不過好像有點扯……而且，也沒有看見你說的公主啊，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那應該也會看見落魄的公主吧？」

「嘻嘻，你剛才看見那隻小白老鼠了嗎？她好漂亮對不對？」Pei忽然很唐突的轉移話題。害我二丈金剛摸不著頭腦。然後她繼續說道……

「嗯，每個人表現愛的方式都不同囉，也許每一個故事都有他的苦衷……」

「其實啊，那隻小白老鼠──就是公主變成的喔！」Pei故意把臉湊近一盞黃色的探照燈上面，假裝伸出爪子般故意嚇唬我。

「屁啦！怎、怎麼可能啊！」我立刻雙手交叉高舉擺出叉叉的姿勢否定！再怎麼樣人也不可能變成老鼠啊！這故事一定是亂編的啦！

「哈哈哈哈……被發現了，這是他在這次盛會中，扮演角色的故事啦！」Pei笑得像個天真爛漫的少女，不知為何我有種心中大石放下的感覺（也許是潛意志已經開始相信她的故事了吧，我也真好騙。）

說到這兒，Pei一邊走，一邊朝我這兒靠過來，勾著我的手若有所思的盯著我瞧。我不由自主的向後縮了一下，真不知道這次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那你呢？你會為了那個你心目中的公主拼命嗎？」

「咦？我？」

「嗯啊，我記得她叫琪兒對吧？你會為了再見她一面，不顧一切的竭盡所能嗎？」

原來她說了這麼長的一串故事，就只為了問我這個問題嗎？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讓我想起琪兒呢？

「狀況不一樣啦……我是被甩掉的人欸，而且……在我的故事裡頭，一直停滯不前的，也是我啊。」

「哪有不同啊，故事裡的公主，也是主動斷絕聯絡的喔；女孩有的時候，就是會因為各種不同的因素拒絕他人。而有時她們自己也不知道，其實內心並沒有這麼想拒絕，反而是渴望被挽留的。」

「嗯──那我換個方式問好了。假設，只要你能夠再見到她一面，她就一定會答應跟你走，那……你會不顧一切用盡所有辦法試著再見到她嗎？就算你現在是個很平凡的人，也會努力的超越自己，直到見到她的那一天嗎？」

Pei眼睛發亮的看著我，似乎對我的答案充滿好奇。

「……如果她離開我的理由，是因為她所在的世界太過於完美；那麼，如果我不顧一切的去追尋那個世界，也許她就會願意和我在一起。妳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吧？」

Pei沒有說半句話，就只微笑的看著我，我想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那個，我……」

「如果在我還沒有答應進入那盞老燈之前，我一定不到0.5秒就回答『我會的』，但……」

「夜燈？為什麼啊？這裡有什麼會改變你想法的東西嗎？我可不認為你在這兒看到的所有驚奇事物，具有足以改變你對那女孩眷戀的東西喔。」

「不，重點不在於『這裡』，而是出發前往這兒的『動機』，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當我們再次回到那盞燈下時，就要決定是不是要永遠在一起，不是嗎？」

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呃……所以就……我覺得我現在跟妳在一起啊，理所當然我也不應該去想她吧。就算我知道回去找她的『答案』，也不能現在回答妳『我希望回到她身邊』啊，因為我現在的目標是妳，所以……至少我……要在回到那盞燈下的時候，才能決定該怎麼回答妳這個問題。」

「咦咦──你在說什麼啊？我們根本就還沒有在一起啊，你該不會因為讓自己有選擇我的權力，就放棄對那女孩的愛吧？」

「嗯……也不是說放棄啦，只是妳不覺的同時喜歡兩個女孩子是很不負責任的嗎？」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現在是單身欸，難不成……你會為了守候一個女孩子，在她愛上你之前，都不去看其他的女孩？該不會……你覺得跟我下來這兒，就有義務一心一意的追求我，直到我把你甩掉為止？」Pei把眼睛睜得更大了，好像看著什麼奇特的稀有動物。

「呃……不要說的這麼驚訝嘛，這樣想有什麼不對嗎，哈哈……」我沒自信的搔著頭回答。

「真是個大笨蛋。」

雖然嘴巴這麼說，卻笑得很溫暖。我想我永遠也摸不透這女孩的想法。

Pei一邊挽著我的手一邊前進，這是我第一次被她牽著手，沒有像被鐵鉗子扣住的恐懼感。

「呵，還好我們的約定，只有今晚而已。反正在還沒回到那盞燈之前，你都還有機會考慮；不要太早下決定，用心的去感受這裡發生的一切吧。」Pei依舊是用那招牌迷人又深不可測的笑容說著。

「你看！我們到了耶！」Pei很興奮的指著一個老舊大招牌，然後我們便朝著那而走去……